白夏

一个不文艺的吃货

[忠烈杨家将]穿越是种病,得治(7-9)

旧文重发




想清楚了自己的心意,郑伊面心头一阵轻松。他是这样的人,一旦确定要去做某件事,就会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就算前路艰难,也不会失去那份初心。这样的心态帮助他走过多年的风雨,现在到了这里也一样适用。

既然想要帮助杨家逃开大劫,首先要理清思路。

辽兵进犯,潘家旧怨,这些都是大势,他无力改变,只能先想方法掐灭事情的导火索。从剧本来看,源头无疑就是六郎要娶郡主,七郎擂台误杀潘豹。

郑伊面把刚才被画的乱七八糟的纸收拾好,重新抽了一张空白的出来,提笔在纸上写下一条:不让六郎娶郡主。

如果六郎不娶郡主,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么多波折。可是,坏人姻缘好像不太好吧?而且六郎也不一定会听话,之前令公亲口反对效果也就一般,加上他这个大哥恐怕也没什么用。相较之下,还是不让七郎去打擂台比较简单。

郑伊面把第一条划掉,又写下第二条:不让七郎打擂台。

如果七郎不去打擂台,潘豹就会活着,那么潘家是不是就不会在皇帝指派军队主帅的时候从中作梗,让杨令公去充当先锋?郑伊面咬着笔杆子想了想,觉得不太肯定,说不定潘仁美会为了替儿子争军功,照样去抢那个主帅呢,这种桥段电视剧里可多的是,到时候不仅要对付老潘还要对付小潘,哎呀,不好不好。那小潘同学,要不你还是委屈一下早点去投胎?

郑伊面犹豫着想把第二条划掉,划到一半又停下。

怎么说万事都是和为贵,还是不要把矛盾搞的那么激化吧,如果潘豹活着,潘仁美也许也不会那么丧心病狂呢。他又在第二条后面加了个问号。

如果能帮令公当上主帅就好了。郑伊面想着,写下第三条。

可还是上面的问题,就算潘豹活着,潘家和杨家的旧怨也还在,保不准潘仁美还是会去争,令公又是个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人,指望他自己去提反对意见简直不可能,加上潘家还有个能吹枕边风的贵妃,哦对了,不知道那个贵妃现在进宫了没,要不想办法把这事给搅黄了?皇帝那么多妃子也不缺这一个,潜在威胁消掉一个是一个。可怎么搅呢?绑架毁容还是暗杀?啧啧,后两个好像太毒了点。而且说到暗杀的话,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去把潘仁美这个罪魁祸首给咔嚓掉,就世界清静天下太平了。

郑伊面想到这里,觉得有点不太自在,毕竟做了这么多年守法公民,杀人放火这种事实在不是说做就能做,他苦恼的抓抓头,决定把这个作为万不得已时候的备用方法。

如此思来想去,写写划划,那张纸很快又被他填满了,而且涂改的犹如鬼画符,根本不能看。

他有点气馁的把笔一扔,趴到桌上唉声叹气。

果然好人难做,他既想保全杨家,又不想伤害他人,这样下去根本就想不出办法吧。

袖中有一样物事硌了一下,他掏出来放在掌中,那是一枚平安扣,之前佘赛花来看他的时候给他的,说是给家里每个人都求了一个。他无意识的摸着那枚平安扣,只觉触手光滑,心里那点烦躁渐渐平静下来。

总归还是有时间的,慢慢想,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安慰自己道。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温暖又慵懒。他昨晚本就没睡好,这时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一阵浓浓的困意袭来。

他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的想,不管怎么样,待会先把整件事情写一遍,一方面可以仔细研究一下哪个环节能做突破口,一方面万一哪天上天开恩让他穿回去了,也能留着给大郎提个醒……对了,保险起见,找个机会单独叮嘱六郎,要他一定把弟弟看紧,撒手没什么的一定要禁止,要是能系在裤腰带上就最好了……嗯……还是先睡一下吧,睡醒再说……那会儿二郎他们大概就带晚饭过来了,也不知道今晚吃什么……



郑伊面是被人推醒的。

有人在他耳边不停喊:“大哥,大哥,你没事吧,快醒醒。”声音越来越大,他困的睁不开眼,胡乱挥了挥手,嘴里咕哝道:“再让我睡会儿。”

耳边一下嘈杂起来,夹杂着好几声“醒了醒了”“终于醒了”

然后另一个人的声音清晰响起:“你都睡了好久了,再不醒我们都快去打急救电话啦!”

郑伊面心想别胡扯了,我这不是刚趴下么,而且古代哪来的电话。

等等!电话?! 

他一下清醒过来,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熟悉的帐篷里,正睡在躺椅上,面前站着三个人,分别是杨二郎,不,余波,周瑜民,和自己的助理。其中余波正对着手机说:“对,别叫人了,刚刚醒了……嗯,应该是没事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助理就凑过来:“刚才差点被你吓死知不知啊,怎么推你都不醒。累成这样?”

郑伊面楞了楞,慢慢开口道:“我睡了多久?”

好吧,自己那口破烂国语又回来了。

助理答道:“差不多1个半钟头,本来你说让我半个钟就叫你,我看暂时没什么事,就想着让你多睡会啦,结果一个小时以后来叫,你在那一动不动,怎么都不醒,我只好叫了他们来帮忙,幸好你还有呼吸,不然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

郑伊面还处于当机状态,目光缓缓从三人身上扫过,看到余波和周瑜民穿着戏里的铠甲,一脸担忧望着自己,不禁有些错乱。

郑伊面清清嗓子,试探叫了一声:“阿波?”

余波微微倾身,眼露询问:“嗯?”

郑伊面:“没事……”

余波:“……”

郑伊面又喊了一声:“仔仔?”

周瑜民歪头,面露疑惑:“诶?”

郑伊面:“……没事。”

周瑜民:“……”

郑伊面转向自己的助理,却看到助理一脸迷之期待看着自己,他奇怪的瞅了助理一眼,又将头扭开。

助理:“……”

周瑜民同余波对视一眼,眼神示意余波手上的电话,意思是:要不要还是叫医生。

余波看了看兀自陷入思考的郑伊面,微微摇头,意思是:等等看情况再说。

这时帐篷门帘被人掀开,林锋和一个场务钻了进来,看到已经坐起身的郑伊面,林锋明显松了一口气表情道:“伊建哥你醒来啦,于导在等,现在能过去吗。”

所有人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郑伊面虽然还在恍惚,却立刻条件反射道:“现在就来。”


走出帐篷,脚踏在黄土之上,看着熟悉的片场,郑伊面终于有了真实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太莫名其妙了可是,自己是真的穿回来啦!

他高高兴兴的抬脚,正想大踏步走下以表达自己喜悦的心情,突然又生生顿住。

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还没做的样子。

回想了一下自己睡着以前的状态,他一拍脑袋,糟糕!

之前明明打定主意要帮杨家避开未来的大劫,可现在什么都还没做就穿回来了,还没提醒七郎不要乱跟潘豹打架,还没叮嘱六郎要看好他的七弟,最重要的是,还没给大郎留小条,告诉他整件事情的始末,以及鬼谷老头是个语死早,千万不要相信他的破纸条。

有那么多事还没来得及做,怎么办?

他站在那里,眼前是忙碌的工作人员和杂乱的道具,耳边是嘈杂的人声和机器的轰鸣,他心底那股凉意却越来越大。

走在前面的余波发觉郑伊面站在那不动,转头叫了一声,郑伊面回过神,默默跟上。

于导就在前面不远的一个破房子的布景那里,郑绍秋,李辰,吴遵和付新博都已经到了,正聚在一起说话。看见他们过来,于导很快进入正题。..

接下来要拍的是杨家军进入两狼山后,五郎替令公疗伤,六郎七郎在旁看守的戏份。这段戏主要要听的人是郑绍秋,林锋,吴遵和付新博,于导是个比较西式的导演,很讲究演员的自由发挥,此时也只是大略提点一下。郑伊面记得这应该是付新博的倒数第二场戏,再往后就是七郎到寰州城逼潘仁美出兵,然后被乱箭射死的戏了,他悄悄看了一眼正听的一脸认真的付新博,七郎的小脸又隐隐浮现,他心里一紧,默默垂下眼。

于导对他们几人说完,又转向剩下的人,笑眯眯道:“这段时间呢,你们就休息一下,等天快黑下来,我们再来拍跑路的戏。”

于导说的是六子带着令公逃出两狼山后,连夜赶路的那段。郑伊面记得自己只有两句台词,一句是对六郎说一定会带他们回去,一句是带爹去苏武庙休息。

于导接着说了下去,郑伊面正是心事重重,听的有一句没一句,这时于导突然说了一声大郎,郑伊面本能抬头,听见于导继续说道:“然后大郎呢,在七郎说第一句的时候不要接话,再后面才接话。”

郑伊面呆呆看着于导,怀疑到底是他口误说错了,还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七郎?那个时候他已经一个人跑了,根本就没和他们在一起啊。

大概是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太过茫然,于导又补充说道:“因为还在生七郎的气,所以一开始不接话,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郑伊面呐呐开口道:“……七郎?”

于导点了点头,“对啊,七郎。怎么了Ekin,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郑伊面慢慢摇头,“……没有。”

于导又转向付新博道:“之前七郎被大哥揍了一拳,这时候对大哥讲话,一方面要小心翼翼,一方面又要表现出对前景的不确定和一点点害怕。”

付新博认真点头。

郑伊面觉得头有点眩晕,一个不确定的想法在心里升起,整个人几乎站不住。他用最大的职业素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直忍耐到于导讲完了让他们解散,顾不上旁人的反应,他立刻转身就跑。

一路狂奔进休息的帐篷,他扑到平时自己放剧本的地方,却没有看到,又在其他几处翻了又翻,依然没有见到剧本的影子。

这时助理追了进来,看到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了?在找什么?”

郑伊面头也不回,只大声问道:“我的剧本呢!”

助理挠挠头,走到他刚才睡着的躺椅边,从一件外套下面抽出一本递到他面前。

郑伊面几乎是用抢的把剧本拿了过来,嫌帐篷里光线不够,他又冲到外面。

他深吸了一口气,手微微颤抖,翻开了剧本。

外面依然声音嘈杂,他却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

                                                                                                  



杨延平站在天波府的校场,他的左手边是杨四郎和杨五郎,右手边是杨二郎和杨三郎,前方整齐站立着几列士兵,整个校场都寂静无声。

杨六郎和杨七郎赤裸上身跪在校场中央,等待着他们的,是一场毫不容情的军法。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前几日皇帝一时兴起,召集朝中世家子弟来了一场比武,杨家六子杨延昭技压全场拔得头筹,被皇帝大大嘉奖。败于他手上的潘家之子潘豹心怀嫉恨,加之朝中传闻此次比武实际上是皇帝在为柴郡主筛定郡马人选,早对郡主有意的潘豹心中更加不满,这日在市集上与六郎一行人遇上,便百般挑衅,六郎尚且忍耐,同他一起的七郎杨延嗣却不满潘豹满口污秽辱及兄长,按捺不住同他大打出手,一片混乱中潘豹不小心踩中地上散落的零碎物件滑到,一头撞上旁边摊贩的桌角,当场血流不止,被抢救回家之后一直高烧不退昏迷,宫中御医也束手无策,只含蓄提醒潘家人做好心理准备,换句话说,就是听天由命吧。杨业听闻此事后大怒,捆了两个儿子在校场就要军法处置。


杨延平看着军棍一下又一下打在弟弟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面上波澜不惊,垂在身侧的手却暗暗握紧。

处置完军法,杨业捆着儿子进宫面圣去了,说是要当面向潘家赔罪。兄弟几人送了父亲出门,返回内堂坐了,四郎早憋了一肚子火,此时愤愤道:“那个潘豹根本就是自作自受,我使人打听过了,是他先挑衅六弟的,六弟一直忍着要走,他拦着不让,嘴里还不干不净的,七弟才同他动了手,后来摔倒也是他自己不小心,市集上人人都看的清楚,难道他还想赖上咱们家不成!”

五郎叹气道:“可潘豹到底是在跟七弟打斗中受的伤,现在他一直昏迷不醒,潘家咬着这点不放,加上还有个潘贵妃,若是在皇上面前搬弄起是非,只怕……”

四郎气道:“只怕什么!现在跪也跪了,打也打了,他们还想怎样!潘豹现在还没断气呢!大不了到时候多送他们些纸钱!”

“四弟!不可胡说!”二郎听不下去,开口斥道。

四郎闭了嘴,双手抱在胸前,仍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三郎看了一眼大哥,杨延平像是没听到堂中的对话一样,坐在那里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道:“此时多说无用,还是等爹从宫中回来后再议。四弟,刚才那些话不可再说,若是被外人听到,又要平白起些波澜。”

四郎自是明白,刚才也是一时气愤才口不择言,闷闷应道:“知道了,大哥。”


杨业进宫的时间不长,天未黑就返回了家。跟在后面的六郎和七郎虽然还是耷拉着头,但表情已轻松不少。据说在宫中皇帝虽对他们有所斥责,但并未下什么实质性的惩罚,然后又好言劝慰了潘仁美一番,赐下不少名贵药材,还指派了御医在潘家值守,这番安排不能说不给潘家面子,潘仁美心中虽然不爽,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勉强受了杨业父子的赔罪,阴沉着脸回府了。

听闻皇帝没有继续追究杨家的意思,大家都暂时松了一口气,唯有杨延平一人暗暗皱紧了眉头。


入夜,五郎的药庐里还灯火通明,不时有人声传出。

“哎哟,五哥你轻点,轻点成吗。”七郎赤着上身趴在桌上让五郎擦药,时不时呲牙咧嘴一番。

五郎毫不手软,一边抹药一边道:“疼就对了,让你好好记住,以后做事之前先过过脑子。”

七郎苦着脸道:“潘豹那小子是自己跌倒的,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五郎道:“你不跟他动手他会跌倒吗?现在还在推脱,看来我下手还是不够重。”

七郎立刻求饶道:“五哥我错了!以后再也不随便跟人打架了!呜呜,您老人家能轻点儿吗我是你亲弟啊……”

四郎正在旁边悠哉的喝茶,闻言道:“哎小七,怎么说话呢,你五哥哪里老了?”

五郎瞪他一眼:“喝你的茶去,别在这捣乱。”

已经擦好药披着衣服坐在一边的六郎不忍道:“五哥,七弟也是为了我才动手的,说到底都是我没有看顾好他,你就别怪七弟了。”

四郎敲着桌子道:“六弟,我可真得说说你,小七就是被你一直惯着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从小到大闯的祸还少吗,每次都是你跟在后面给他收拾,也不嫌累的慌。我就奇怪了,你俩成天在一起,怎么就不见他有点长进呢,难道他脑子都长你身上去了?”

七郎不服气的抬头:“我哪有没脑子!”

这时五郎给他擦好了药,不客气的拍了他的头道:“就是没有,所以才被人一点就着。你就不能沉稳一点,老这么毛毛躁躁的,怎么让人放心?”

四郎坏心眼的戳了戳七郎的背,看他又疼的一缩,不满道:“看看,这么点疼就受不住了,以后上了战场可怎么办?”

七郎急道:“那不一样!我受的住!现在,现在不是还在家里么……”

四郎翻了个白眼,五郎微微叹息。

七郎委屈的看向六郎:“六哥。”

六郎拍拍他,安慰道:“嗯,我知道的。可是七弟,以后千万别再这么冲动了,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大家都会很担心的。”

七郎乖巧应道:“知道啦,六哥。”

四郎觉得自己今晚的话都白讲了,不耐烦的挥手道:“行了行了,药也擦完了,赶紧走,别待在这吵吵嚷嚷的,耽误你们五哥休息。”

七郎披好衣服,赖在椅子上不动:“我们哪有,而且四哥你不也还没走吗。”

四郎眯起眼睛盯住七郎,一向很有眼色的六郎赶紧拖起他的胳膊道:“四哥五哥,我们先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说完就拉着七郎干脆利落的走了。

四郎看着在一边收拾药材的五郎道:“瞧瞧,我说的没错吧,七弟的脑子就是都长六弟身上了。”

五郎手下不停,看也不看他一眼道:“嗯,没错,你也一样。”

四郎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嘴角一勾,起身走到五郎身后,贴在他耳边道:“是吗,那让我看看,除了脑子还有什么搁你身上了。”

五郎手掌一翻就要去打他,被四郎一把抓住握紧。

五郎气恼道:“我有说错吗,以前我替你收拾的烂摊子可一点不少,刚才你也真好意思说。”

四郎一手抓着五郎的手不放,一手从后极自然的搂住五郎的腰,把头搁在五郎肩膀上。五郎刚想挣扎,就听四郎突然低声道:“五弟,我感觉不是太好。”

五郎一惊,偏头去看四郎,见他脸上嘻嘻哈哈的神情已经消失了,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不禁急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说着就要去掰他的手给他把脉。

四郎摇头,道:“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对。你看到大哥之前的表情了吗?本来皇上没有继续追究,应该是松口气才对,可大哥的脸色反而比下午更差了,这是为什么?”

五郎思索道:“会不会是因为担心潘家那边私下报复?潘豹若是能醒过来还好说,万一……”

四郎下巴在他肩上蹭了一蹭:“嗯,很有可能。”

五郎想了一会儿,犹豫道:“那……要不要我上门去给他看看?”

四郎撇嘴道:“潘家会让你进门吗?而且就算进去了,万一那小子根本就是气数已尽治不了,不是又让他们多一条罪状往咱们家头上扣,何必。”

五郎叹气道:“说的也是。那可怎么办呢……”

四郎本是豁达之人,想不出答案的问题干脆就不要再想,此时把话说了出来已觉轻松不少,看到五郎皱眉思索的样子反而轻轻笑起来。

五郎对于他这种一会儿严肃一会儿嘻哈的节奏已经很习惯了,无奈道:“又怎么啦?”

四郎笑眯眯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我的五弟心肠真好。”

五郎呆了一下,似乎是对这个直白的夸奖有点儿不好意思。四郎看的有趣,忍不住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五郎反应过来,警告的瞪了他一眼,紧接着又发现他俩现在的姿势实在是不妥,立刻挣扎起来:“四哥,快放手。”

四郎把手收紧,笑嘻嘻道:“不要,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五郎警觉的看他:“什么?”

四郎眼睛眨的一闪一闪:“今天发生太多事,我一个人睡不着,你陪我。”

五郎咬牙瞪了四郎一会儿,终于没忍住一个大力将他掀开:“杨延辉!你少得寸进尺!”



与此同时,在天波府的另一处地方,六郎刚把七郎送到房间门口,正叮嘱弟弟睡觉时老实一点,免得乱动又压到伤口,看那模样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也受着一样的伤。

交代完毕,六郎正打算回自己房间,袖子却被扯住。七郎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六郎奇怪道:“七弟,还有什么事吗?”

七郎咬着嘴唇,表情纠结了一会儿,终是开口道:“六哥,潘豹说的事是真的吗?”

六郎没听懂:“什么什么事是真的?”

七郎道:“就是……就是那天比武赢了的人要娶郡主的事。”

六郎哑然,他没想到七郎现在居然还记得这个,挠挠头道:“这个,我后来也有听到传闻,可皇上并没有这样讲啊。”

七郎垂下头,小声道:“早知道那天我也上台好了……”

六郎看着七郎失落的样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从心底升起,迟疑了一下道:“七弟,你……你喜欢郡主?”

七郎猛的抬起头:“我才没有!”

六郎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说……”

七郎一脸理所当然道:“我要上台打败六哥呀,这样六哥就不用娶郡主了!”

六郎愣住,刚才那股酸涩感一下烟消云散,转而变成一种轻松的,甚至带着点喜悦的心情,他笑出来:“你怎么知道上台就能赢?别忘了上个月的例行演练你可刚刚输给我。”

七郎挺胸道:“那是上次!这个月大哥一直在亲自指点我,我练的可认真了,二哥说我进步好大,连三哥都在旁边看着我笑呢!”

七郎的这番自信不是没有道理。他们的教习师傅曾经说过,七郎虽然年纪最小,天资却是最高,若是能静下性子磨练,再多些经验,必能成大器。这话若是放到别的权贵世家,少不得又要引来一番兄弟相争,可在杨家却不同,几位兄长听到弟弟被夸奖都很高兴,四郎甚至模仿着老头的姿态走到七郎面前拍拍他肩说:“这下好了,咱们将来可就指望小七给养老咯~”

七郎一点也没不好意思,反而拍着胸脯道:“放心!以后哥哥们都由我来保护!”又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六郎看着七郎在暗夜里依然明亮的眼睛,微笑道:“好呀,既然你这么说,那等伤好之后,我们再比。”

七郎高兴道:“好!”想了一下脸色又黯淡下来:“那这次怎么办?”

六郎道:“放心吧,不过都是空穴来风罢了。而且万一真如传闻所说,皇上也只是在考量人选,为郡主择婿,怎么会只考虑武功呢?若是再来个文试,你六哥可赢不了。”

七郎条件反射道:“怎么会,六哥的文才也很好呀。”转念一想不对,“唔,不过这次就让让别人吧。”

六郎被他逗笑了,摸摸他的头道:“别在这胡思乱想了,快回房吧。”

七郎心满意足道:“知道啦六哥,你也早点休息。”



同样的夜里,有人舒舒坦坦去睡觉了,有人却心事重重毫无睡意。

杨延平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无边夜色,三郎在旁靠着书架,两手抱在胸前,二郎坐在桌前,单手撑着下巴,三人俱是一脸忧色,气氛略显压抑。

能够看出杨延平神色不对的自然不止四郎,晚饭过后,二郎和三郎就一路跟着大哥回了房。

此时二郎道:“大哥,你会不会是多虑了?毕竟皇上的态度放在那里,潘家真会罔顾如此?”

杨延平回身看着他:“二弟,防人之心不可无,潘家向来与我们不睦,平日里在朝堂上,处处明里暗里与我们作对,你也是看到了的。这次闹出这样大的事,虽然只是个意外,但潘家怎么会这样想?皇上没有追究,只怕会让他们更加怀恨在心。”

三郎道:“如此说来,潘家定不会善罢甘休。”

二郎此时也坐不住,站起身在房内踱来踱去。“这可如何是好,现在潘豹情况不稳,连御医都没有法子,要是熬不住……”

三郎轻声道:“这几日,还是多派些人手跟在六弟和七弟身边。”

二郎点头道:“暂时只有如此,他们若是明刀明枪的来闹还好,就是怕会想出什么阴损的法子,那可是防不胜防。”

杨延平默然,他心里还有一层疑虑,却是不能说与他人听。

三人又商议了一阵,二郎和三郎各自回房了。杨延平走到书桌前坐下,有些疲惫的撑住头。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想,原以为避开了擂台比武,引发两家最大矛盾的事情就不会发生,而现在细节虽然发生了改变,大势却没变,唯一改善的就是潘豹还未丧命,可若是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只怕也好不了多少。辽兵进犯的消息虽然还未传来,可早则明日,迟则几天,总归是要来的。

难道,真的是天意不可违?

杨延平叹了一口气,伸手从书桌最下层抽出一本书,拿出里面夹着的一样东西。

这是一张保存的很好的纸,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字迹已有些陈旧。

说是字迹,不如说是一些胡乱的涂鸦,各种奇怪的符号和圈圈叉叉,早就盖住了原本写着的字,拿出去估计没一个人能明白上面写着什么。

可杨延平却看懂了,在几年前那个充满阳光的午后,他从沉睡中醒来,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这张在世上大概只有两个人能看懂的纸。

写下这些东西的人,与他有着极为相似的面孔,虽然他们从未谋面,杨延平却能想象的出那人在他现在坐着的位子上苦苦思索,奋笔疾书的模样。他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你写成这个样子,让人怎么看?幸好看到的人是我。

一个与自家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却愿意这样倾注心力来相助,何况是他本人?上天既然让自己有多年前的那场奇遇,他又怎能坐视不理任由事情发生。

杨延平看着手中的纸,脸上笑意淡去,眼神渐渐凌厉起来。

天意不可违又如何,我就偏要试上一试!




翌日,早朝。

身为殿前大将,杨延平同二郎、三郎依次站在父亲身侧,他们的斜前方是潘仁美和他的亲信官员。大概是因为家中逢变没什么心思,潘仁美始终一语不发,只时不时拿眼角余光阴冷扫过杨业父子。父子几人早就习惯,都目不斜视的盯着手中玉板,只有二郎心中实在不忿,偶尔朝那个方向回视以同样目光。

昨日之事早就传遍朝野,大部分官员都不想淌这趟浑水,更不会有不长眼的去参奏“重臣之子当街斗殴有碍官仪”之类的本子,加上当事的两家都闭口不言,今日的朝会显得特别平静,各部官员奏报了一些例行事务之后,再无人出列上奏。就在皇帝朝总管太监抬了下手,示意可以退朝的时候,大殿外突然传来喧哗之声。

一名御前侍卫殿门口跪下道:“启禀陛下,边关急报!”

杨延平猛的抬头,看向殿外。

皇帝也已变了脸色,大声道:“宣!”


前方战报,辽兵数以万计南下,领兵之人为辽国第一猛将,十年前命丧于杨业之手的耶律将军之子耶律原。

皇帝重重的捶打了一下龙椅扶手,怒道:“大胆辽贼!竟敢再度南侵!”说着望向杨业,看情形是准备立刻下旨出征,杨业也已微微抬起身迎向皇帝的目光。

那边潘仁美突然疾步出列,跪下大声道:“臣愿领兵出战,抵御辽贼!”

杨延平目光瞬间冷了下来,虽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可他也没料到潘仁美竟真的不顾家中儿子尚在昏迷,主动请缨。

皇帝也略微诧异道:“潘卿,朕听闻你子仍在病重,我朝尚有能战之将,你的心意朕明白,倒也不必如此勉强。”

潘仁美向前膝行一步,叩头道:“圣上!先有国而后有家,微臣岂能因家中私事而耽误国家大事!况且我儿潘豹,向来胸怀大志,一心报国,如今他重病在床,无法为国尽忠,微臣身为父亲,也想替他完成这一心愿,希望上天看在微臣父子为国为民一腔热血的份上,垂怜我儿,让其早日康复。”说完叩首不已。

潘仁美这番说辞声情并茂,唱作俱佳,只差没有泪洒当场,杨延平冷眼旁观,心中已有不详之感。

皇帝果然动容,颔首道:“既如此,朕就封你为正统帅,领军六万出师迎敌。这次的先锋就由……”说着目光再次落到杨业身上。

杨延平手心出汗,此刻情形已不容他细想,他把心一横,在皇帝的话语落下之前,急速出列在殿中跪下道:“臣愿为先锋!协助主帅抗敌!”

这一下满朝皆惊,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杨家长子竟然主动要求随潘仁美出征,实在是令人诧异。二郎和三郎也吃了一惊似的望着大哥,只有杨业眉毛挑了一挑,若有所思。

皇帝看着殿下臣子神色各异,微微眯起眼睛,慢声道:“众卿以为如何?”

这句话中听不出肯定还是否定之意,杨延平却心中稍定。无论是论资历还是论能力,他都足以出任先锋之职。而且这个位子,做的好是插入敌人身上的利箭,做的不好就可能成为被人祭旗的牺牲品,多半不会有人来争。

果不其然,潘家的亲信官员一来是心中有所顾忌,二来是没有收到潘仁美的任何暗示,全都默不作声,其他的官员从客观角度来看都觉得由杨延平来出任先锋没什么不妥,加之他平日里在朝中人缘甚好,一时之间全是附议之声。

杨延平跪在地上,看着皇帝微微点了下头,似乎已被打动,刚想松一口气,突然有一人缓步而出,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臣,以为不妥。”

杨延平震惊的望向父亲,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

杨业不为所动,继续平稳说道:“圣上,臣征战沙场多年,对阵辽军从无败绩,此次辽军统帅之父,也是死于臣的关刀之下,臣以为若是由臣来出任先锋,必能震慑辽方气焰,一举攻克敌军!”

皇帝看看一脸平静的杨业,再看看一脸惊讶的杨延平,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潘仁美,思考了一下道:“杨卿,你父子齐心为国,朕心甚慰,这样吧,这次的先锋就还是由你出任。至于延平,朕将后方粮草调度之职交由给你。望你们同潘卿齐心协力,共保大宋江山。”

皇帝金口玉言一开,再无收回之理,杨延平虽心中不郁,也只有同父亲一起叩头领旨。


退朝之后,潘仁美的脸立刻垮了下来。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粮草供应对于在前线征战的军队来说有多么重要,尤其在这种势均力敌,有可能长期作战的情况下,若是粮草不济,对整只队伍都会产生极为恶劣的影响。以往后方调度粮草之职就算不是交给统帅的亲信,也多是任命不受任何势力影响的公正官员。就比如杨家父子出征时,负责调度的多半是呼延家的人。潘仁美早就盘算好,自己抢了这个主帅,皇帝只会留给杨业一个先锋,到时候再乘机进言将粮草调度交给己方之人。没想到杨延平出来这么一搅和,皇帝竟直接把任务交给了他。虽然知道杨家一向行事磊落,不至于在粮草中动什么手脚,但毕竟是有个罩门捏在了对方手里,让潘仁美心中如何能安?

那边二郎和三郎不知父亲和大哥今天这是唱的哪出,都疑惑的看着他俩,想要开口询问,又觉得地点不妥。这时看到潘仁美沉着脸走过来,立刻一脸警觉的站到父兄身侧。

潘仁美朝杨业拱拱手,皮笑肉不笑道:“杨大人,这次你我一同出征,还请多多担待了。”

杨业不卑不亢的回礼道:“哪里的话,这次潘大人才是主帅,杨业但凭吩咐。”

潘仁美冷笑一声道:“如此甚好。”说完转身欲走。

杨延平眼见此人面对父亲说话时的倨傲神情,联想到他所知的未来,只觉心中杀意一阵高过一阵,突然开口道:“潘大人。”

潘仁美疑惑看去,就听杨延平继续道:“此次延平得皇上厚爱,负责调度粮草之职,必将尽忠职守,”说着他顿了一顿,一双眼睛突然光华大盛,死死盯住自己,“保潘大人,绝无后顾之忧!”

潘仁美心中一凛,不禁多打量了对方几眼。与向来不屑于掩饰面上表情的杨家次子和散发着生人勿近冷淡气场的杨家三子不同,杨家的长子可以说是平淡甚至是温和的,总是低调的跟在父亲身后,不多言也不多语,对待同僚也都是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可现在站在面前的这个人,像是终于褪去了那层温和的外壳,全身都散发出冰冷而凌厉的气息,老辣如潘仁美,面对他眼中透出的凛冽锋芒都不由暗暗心惊,这同时也让他明白,杨延平的话,不仅仅是保证,更是威胁。他强压下心中惊怒,随意打了个哈哈,便拂袖而去。

杨延平冷冷望着潘仁美离去的背影。对方对他的威胁似乎毫无办法,可相应的,他对自己的父亲要在对方帐下充当先锋也毫无办法,现在只希望潘仁美能有所顾忌,不至肆意妄为。而且,杨家还要面对一个更大的敌人,就是远在边关的辽军。

杨业看看一脸严肃的长子,又看看若有所悟的次子和三子,心中叹气,轻轻咳了一声道:“我们回家。”


回到府中,杨业交代了现下的情况,吩咐各人开始准备出征事宜,然后带着长子来到书房。

杨延平一进房,便按捺不住心中疑问,开口道:“爹,今日在朝上,为何要阻止我出任先锋?”

杨业摸摸胡子,看他一眼道:“那你又为何对潘大人说出那番话?”

杨延平愣住。

杨业道:“潘家素来是我们的对头,昨日之事更是怨上加怨,你心中所忧,我怎会不知?你能力虽足够,可品级毕竟在他之下,若是有个万一……为父则不同,我与他品级相当,想来也能让他顾忌一二。再者我对皇上说的话,也多是出于真心。”

杨延平心内震动,他一心想要保护父亲代他出征,却忘了父亲同样也想保护自己,一时之间感动,担忧,懊恼之情同时涌上心头,竟说不出话来。

杨业又故作轻松道:“怎么,难道你觉得为父老了,不能堪此大任?”

杨延平回过神来,急道:“孩儿未曾这样想!”

杨业摸着胡子笑起来。

杨延平看着父亲,心中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爹,不知您还记不记得,这次辽军的统帅耶律原,少时曾与孩儿相识。”

杨业颔首道:“确有印象。那时宋辽两国休战,边关尚且安宁,我见那孩子心性直率,不似大奸大恶之人,你做事又一向有分寸,想着若是两国能一直和平相处,百姓不受战乱之苦也是好的,所以并未阻止你二人交往。只是世事难料……”

杨延平道:“那时我曾见过他的一个伙伴,名唤萧风,同三弟一样都是修习弓箭,只是他似乎喜在箭上淬毒。如今十多年过去,那人必已箭术超群,爹在战场上,务必要提防此人暗箭伤人。”

杨延平说出这番话时一直暗暗悬着心,当年他同耶律原一起时,两人都很有默契的对各自阵营之事闭口不谈,只是单纯的切磋武功,谈些无关紧要之事。从他那里见过萧风什么的自然全是胡扯,可若不是这样说,又怎么能提醒父亲有所提防?

幸好杨业对他的话并未有疑,拍拍他的肩道:“为父记下了。延平啊,这次你不仅要负责调度粮草,为父走后,府中上下也要辛苦你了,记住照顾好你娘和弟弟们。”

杨延平郑重道:“请爹放心,延平必不负所托。愿爹能早日凯旋,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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